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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医治的不仅是病,还有人心

时间:2020-06-30 13:09 来源:上海市 作者:许婷婷 通讯员:张云

                                                                                                                                     “有时是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 特鲁多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我以为大概是一百多年前医疗水平着实不够发达,医生碰到了太多无法治愈的病例,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医学日新月异发展的今天,一个患者来到医院来看病,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把病治好吗?至于帮助和安慰,大概不应该是一个医生需要关注的吧。直到现在我自己成为了一名医生,在临床上遇到了许许多多的病人,我才真正认识到这句话的力量。

 

     刚进精神科临床时,我还是一个菜鸟住培学员,幸运的是,我遇到了带教老师蔡老师,她是一名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及人文精神的精神科医生。蔡老师不仅传授了我们很多的临床经验,更重要的是,她始终教导我们对待病人要充满尊重和理解。

 

     早年间有不少家属将病人送来精神病院后便不管不顾,因此每个病房都遗留了一些长年住院的老病人,刚进临床我的床位上也分管了几名这样的老病人。其中一个老太太,据说最早住院时因为觉得有人要害自己,一病就是四十多年,期间多次住院治疗,而这次住院已经超过十年了。患者有一个姐姐,有时能看到姐姐来看望她,给她带一些食物,陪她说说话,听说患者还有个女儿,只是我总也没见过。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太太,她坐在病区的活动室里,和姐姐在聊天,满是皱纹的脸上偶尔漾出一丝微笑,看上去和一般年纪的老太太没有什么区别,她的神情没有一般的精神科患者那种常见的呆板和淡漠,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我走过来,主动和我打招呼,若不是她身上穿着病房里统一的病号服,我一定不会认为她是一个病人。

 

    对于那些常年住院、病情还算稳定的患者,查房的内容会简单很多,多是些例行询问,如“最近吃饭好吗?”,“大便正常吗?”,“晚上睡得好不好?”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住院的关系,每次我查房时,老太太总要和我絮絮叨叨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或是和我抱怨病房里的病友晚上不睡觉声音太吵,久而久之我也有些不耐烦,有时便敷衍几句。

 

    某天我查房时她显得格外高兴,我问她是有什么好事情吗,她开心地告诉我说女儿要来接她回家度周末。病房里的病人,如果病情稳定,医生评估风险系数低的话,是可以请假回家度周末的,每到周五下午,有家人来接的患者,多早早收拾好等在封闭病房的玻璃门门口,而没有家属来接的患者,则羡慕地看着那些等着回家度周末的病友。老太太住院很久了,回家度假的次数却不多,想来大约是女儿不太愿意接回家吧,平时看望她的比较多的姐姐也已经是个老人家了,早已有了孙子、孙女,却也不方便接回家去。因此,听说女儿要来接她回家度周末的时候,老太太显得尤为高兴。周五下午,我照例去二级病室查房,结果却看到老太太一个人坐在那里,我问“今天不是要回家度周末吗,女儿还没来接你吗?”,一问完,老太太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女儿说今天家里有事情,不方便接我回去,下次再来接我”。看着她用布满弯曲脉络的干枯手背擦拭眼泪,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奶奶。这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简单地敷衍地安慰她,而静静地坐下来,听她说自己的事情,我才发现,我虽然管了她好一段时间了,只是知道她在这里住了很久,可是却没有好好地去了解过她的病史。听了她的诉说,我才知道,她是1964年生的病,那个时候15岁,在一家工厂里做女工,某天和同事吵了一架后,开始感觉不对劲,认为同事可能要报复自己,觉得马路上好像有人在监视自己,于是她开始紧张害怕,不敢出门,发展到后面不敢吃饭,认为饭菜被人下了毒,家人没办法送她来了精神卫生中心看病,诊断“精神分裂症”,治疗了一段时间后病情有所好转,可是没多久就因为停药而复发了,此后便在治疗-好转-停药-复发这么个循环中反反复复过了十多年。1980年经人介绍结婚了,婚前丈夫并不知道她有这个病,那个时候她的症状恢复的不错,也已经停药了。不出意外地,没多久她的病又复发了,丈夫对她变得冷漠。因为一直服药的关系,她不适宜怀孕,1986年她领养了一个女儿,原来那个我一直不曾见到的女儿并非她亲生,女儿长大后和她关系并不好,结婚后离开了她,她独自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后来因为她生病的原因,女儿将她送进来了医院,住进了她的房子里,却不肯经常来看她。她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那一天我陪着她坐了很久,直到会客时间结束。

 

     因为科室轮转的关系,没多久我要出科了,某天早上查房的时候,老太太突然问我,“小许医生你是不是要调走了?”,当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老太太神神秘秘地掏出了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小纸片,塞进了我的手里,“小许医生,这是我给你写的一封信,你回去再看”。回去后我打开信封,“小许医生,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关心我、照顾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工作顺利,天天开心”。我很感动,又有点羞愧,我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做的更好一些。

 

     在精神科待了一年的时间,在这里,我见到了许多的病人,她们有的被诊断为抑郁症,有的被诊断为躁狂症,还有的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在这些不同诊断的背后,她们有着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故事、成长经历,如果抛开这些单看疾病的话,药物治疗无疑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一种方式,这么多的精神疾病,我们或许没有办法去一一治愈,但我们能做的更多,一句简单的安慰,一份认真的聆听,这并不复杂,却有着独特的力量。在从医的道路上,这值得我们更多地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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