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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观察 | 年轻医生,你该如何渡过职业“激流期”?

时间:2016-03-02 15:24 来源:中国医师协会 作者:admin 通讯员:中国医师协会

 

编者的话

近期,医疗界关于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和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的吐槽不断,尤其是一些年轻医生,对于从医之路、规培制度多有抱怨,甚至怀疑自己当初学医的选择。诚然,现实总不那么尽如人意,但医学毕业生要成长为合格的临床医生,仍需要有资深老师的带教,仍需要有艰苦的付出。

就如同北京大学医学部王一方 教授所说,年轻医生必须要经历一个激流期,才可能成为大医生。本期,我们特约王一方教授就“年轻医生如 何渡过职业激流期”畅抒己见,希望能对医生朋友有所裨益。

 

 

医学人生是有周期的,激流期是年轻医生心性修炼的必经阶段

“这年头做医生,心中总是五味杂陈,坊间不断传来各种伤医、毁院的负面信息,挫折、忧伤的情绪不时袭上心头,最初憧憬的职业尊严、成就感早已被现实的洪流淹没,甚至被击碎,迷茫、苦闷缠绕心间,应该拿什么来纾解?我是如何迈进医学大门的,是缘于生命奥秘的召唤,还是受到隐秘快乐的诱惑?医学真是一座神圣的殿堂吗?”这是一位年轻医生的坦率发问,实际上也道出了很多年轻医生所面临的困惑。

应该说,这是一位勇于思考的年轻医生,他从现实激愤中触摸到诸多医学职业的母题。譬如如何体会职业的神圣感?医疗中都有哪些隐秘的快乐?年轻医生应该如何面对职业挫折,如何渡过职业生涯的激流期?唯有把这些母题都思考透彻了,才会奋力坚守这个充满艰辛与快乐、苦难与喜悦的岗位。

尼采曾经讲过,人生有三个周期:合群期(即别人干什么我也跟着干什么)、荒漠期(可能有20年的时间)和绿洲期。医学人生也是有周期的,要经历爬坡期、激流期、悬崖期和高原期。斜坡期是当医学生的阶段,这是非常辛苦的求学阶段。从医学院出来后,从住院医师到主治医师的这段时间则是激流期。激流期过后开始处在学术突破和人格提升的过程,可能有很多纠结、遭受很多非议,这就是悬崖期或者绝壁期。最后才能到高原期,成为了名家、大家,眼前一马平川,也有可能感觉高处不胜寒。

对于25~35岁的年轻医生而言,激流期是一个必经的阶段,是摔打期,就得吃苦受累受穷。正因为此,这个阶段的医生往往抱怨最多。他们往往会觉得激流期太长了,看不到头,很难熬。其实,激流期也就那么几年,是一个年轻医生自我提升、成长最快的关键时期。它带给医生的隐秘的快乐,不是收入提高,也不是万家灯火有你一盏,而是从诊治中学到理论,从临床实践中练了身手。所以,要成为好医生,必须学会冷静渡过激流期,学会感恩,这是一个心性修炼的过程。

 

 

如何渡过激流期,答案或许就在《住院医师夜未眠》的字里行间

有一次,我在一所大学讲课,一个29岁的博士后站起来对我说,王老师,您讲的道理我都懂,但是,当我晚上漫步街头看见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我,我能不有怨言吗?我告诉他,我29岁时比你还穷,你在29岁时就想解决所有问题是不太现实的,如果你把万家灯火有你一盏的目标定在39岁或者45岁实现恐怕比较合适。

的确,很多进行住院医师培训的年轻医生都会为现实的问题而伤神。他们会问,我们这样受苦受累,没有房子,收入也不高,究竟是为了什么?答案在哪里?不是在高年资大夫如烟往事的教诲里,也不是在《实习医生格雷》《周一清晨》 等医疗剧燃情岁月的启示中,或许,答案就在一本由住院医师职业生活叙事而成的报告文学——《住院医师夜未眠》的字里行间。

这本书出自住院医师迈克尔·柯林斯之手。柯林斯原本是一位蓝领人士,开过出租车,做过建筑工人,因仰慕医生职业的高贵与神圣,重回校园完成大学学业。大学毕业后,他幸运地考入芝加哥的洛约拉医学院(Loyola University Chicago),四年寒窗苦读,终于获得医生职业的入场券。然而,一场住院医师的入职面试,整得他灰头土脸。大学期间没有发表过论文,没有专门的骨科训练,对专科缩略语一无所知,他差一点被梅奥医院的面试专家淘汰出局,好在他灵机应变的回答与谦卑好学的态度得到了梅奥医院主管的青睐。侥幸过关的他,成为全美排名前三的梅奥医院的住院医师,两年后晋升为总住院(高级住院医师)。由此可知,美国医生心中的神圣感首先是由众多的高门槛(入学、入职、专科资格、晋升等)所堆砌起来的。

柯林斯在梅奥医院担任住院医师的头几周里,除了辛苦与紧张之外,最大的震撼是医学的不确定性,即使大专家也未能超越,也会有各种差错发生。就连他跟随的被称为“全能先生”的考文垂教授在髋关节置换手术过程中,也会发生“对侧也有金属丝缠绕”的差错,好在后来通过诚实的沟通与良好的照顾得到了患者的原谅。考文垂教授总是拿这件事来教育学生、警示自己。

让柯林斯困顿的还有住院医师的低薪。美国医生的高薪是全世界医生所羡慕的,但是,住院医师却只有每小时2.5美元的收入,这让已经成家并育有两个孩子的柯林斯窘迫不已。为了节约开支,他只能购买行驶了15万英里以上的二手车代步。为了补贴家计,他还必须兼职,挣几份工资。疲于奔波的柯林斯却也因此从不同层级医院的临床病例中(专科思维与全科思维互补,应急处置与慢病管理能力兼备)相互借鉴,获得更丰富的临床经验,并在短期内脱颖而出,两年后升任高级住院医师(总住院医师)。不过,家庭接二连三的添丁,使得他的财务状况一直处在入不敷出的地步,在三年住院医师生涯结束时,他不得不选择离开薪水不是最优渥的梅奥医院。就在他返回家乡芝加哥履新时,一件更“囧”的事发生了:他无力全额支付搬家公司的费用,只能先付1/3,然后只身赴任,请求新医院提前预支一次周工资,才把所欠的2/3的搬家费结清。这一窘境让许多读到此书的中国医生感到不可思议。其实,这些实景的生活描述恰恰是一个美国青年医生在跨越职业生涯激流期的真实写照。

柯林斯对于职业“囧途”的自述得到了北京协和医院神经外科的年轻大夫杨远帆的印证。杨远帆在忆及哈佛大学医学院、麻省总医院的岁月时这样写道:医生可以说是美国社会中“勤奋”“博学”“有社会责任感”等美好词汇的代言人,但是看一眼美国青年医师所付出的时间与热情,就知道这样的尊敬来之不易。住院医师每天必须3:30起床,每天搭波士顿早晨的第一班公交车(因出门的时候地铁还没发第一班车),再转两次地铁,才能赶在最早到达医院。而且很多医生路上直接穿着刷手服,所以公交车上一片浅蓝,这趟车也被人称为Boston Medical Train(波士顿医生专车)。每次早查房时,面对患者“医生来得好早”的感叹,我们常笑笑说:“We are on a different cycle!”(我们处在不同的时区)。医院外科白天的手术量很大,有的主治医师一个人甚至要排6~7台手术,这就需要强有力的住院医师协助完成主要的操作,主治医师则在一旁指导和教学。没有这些经验丰富、吃苦耐劳的住院医师,他们不可能完成如此大的手术量。我们可以这样揣摩美国年轻医生的心思,他们的艰辛付出是因为这样的“盼头”——有朝一日将跻身高薪阶层。或许是“先失后得” 模式激发了他们的奋斗热情,但不管怎样,他们首先要认可并接纳职业生涯的激流险滩期。就搏击职业生涯激流的勇气而言,小杨大夫最深的感触是:“我们真的……没有他们努力。”

 

有了信念的点金石,苦与累就会升华为坚韧与纯粹

当下中国正处于“病人看病真难,医生看病真累”的转型期,如何破解患者的就医难题?如何保障医生的职业荣耀?引导患者科学就医,实行分级诊疗,强基层,扩平台,增加医生人数,都是选项,但都不可能改变医学作为扶危济困的社会服务(非常态)特性,也无法彻底改变因医疗资源短缺而造成医生工作的高压状态。为此,医学界需要有一种坚韧的奋斗精神与大爱的人文情怀作为信念支撑。有了信念的点金石,苦与累就会升华为坚韧与纯粹,而不是滑向怨(牢骚)、混(资历)、熬(年头)、捞(实惠),医生才能让内心归于宁静。

无疑,从古希腊医圣手中的蛇与杖,到现代医生身上的白大褂、手中的听诊器、柳叶刀,再到机器林立的检验大楼,医学已变得越来越物化,有的医生轻慢甚至否定职业精神的启迪与启航作用,这才使得如何渡过职业生涯激流期成为一个严重的身心困境。而现代性的可怕魔咒——“物欲越甚,灵魂越空虚”,使得我们的灵魂更加不安与躁乱,这正是职业生涯“激流期”最难渡过的江心漩涡。

夜深人静之时,每一位年轻医生都应该认真地问问自己,当初,我们为何选择医学?今天,我们应该如何做医生?未来,我们有怎样的职业前景?作为终日帮助患者直面病痛、穿越苦难的医者,当我们自己面对挫折、遭受苦痛时,我们还愿意为坚守初心再打拼一程吗?想明白了,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有时候,激励我们的,不仅仅是名利等外在的东西。而当意识到激流期所受的这份苦和累是有意义的,我们也许就有坚持的理由。

(作者系北京大学医学部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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